出门一笑大江横（诗句出处和全诗赏析）

在如今这样寒冷的冬天，有一种花却会凌寒开放，它气质幽雅，仪态超群，花香清新，而且仅仅靠清水便可以奉养，因此受到中国人的广泛喜爱，尤其是文人墨客，纷纷歌颂它的冰清玉洁，它，就是水仙。

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欣然会心，为之作咏

　　- 北宋·黄庭坚 –

　　凌波仙子生尘袜

　　水上轻盈步微月

　　是谁招此断肠魂

　　种作寒花寄愁绝

　　含香体素欲倾城

　　山矾是弟梅是兄

　　坐对真成被花恼

　　出门一笑大江横

注释：（1）山矾[fán]：本名郑花，春天开小白花，极香，叶可以染黄，黄庭坚因其名太俗，改为山矾。

为奔忙赋闲，让生活有诗，欢迎踏上时间诗旅。刚才轶伦为大家朗诵的这首诗，是北宋诗人黄庭坚咏水仙的最为出名的作品，他写道：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凌波仙子脚穿罗袜，亭亭玉立于水波之上，在朦胧的微月之下，轻盈漫步。黄庭坚写诗，喜欢不走寻常路，这首诗便是如此，他一上来，并没有直接描写水仙，而是先描绘古代传说中的水上仙子洛神，诗人借用的是大才子曹植的千古名篇《洛神赋》，在那篇文章里，曹植写洛神是“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意思是说，女神步履轻盈地走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细细涟漪，就像人走在路面上腾起细细尘埃一样。所以诗人借用曹植的《洛神赋》，来描绘洛神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曼妙身姿，尤其是在凌波微步的场景中，又加入时间的概念，“微月之夜”，于是，在天边一弯新月的微光之中，仙女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画面，又多了几许神秘和幽静。

洛神这神秘幽静的美，让诗人惊叹，叹它非人间所有，他禁不住发问：“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是谁将洛神那美丽凄婉到令人断肠的魂魄招引过来，将它变成了眼前这一丛寒冬开放的花，来寄托深深的愁思呢？读到这里，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第一联中诗人不首先描写水仙，而是先刻画水中仙子洛神了。原来，水仙在他心里地位非常之高，他是用曹植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位冰清玉洁的水中仙子洛神，来比喻水仙花，可见诗人对水仙的喜爱之情，也可见水仙的超凡脱俗。

它是“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水仙花和茎是纯白的，叶片则碧绿如玉，很是素雅，加上那幽幽芳香，阵阵轻吐，简直要倾国倾城。这样的国色天香，只有同样高雅清香的山矾花和梅花才配得上，是她的兄与弟。

写到这里，黄庭坚，开始写他最为突兀最为奇绝的第四联了，他大笔一挥，写道：“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我独自在屋里，坐着面对清幽绝美的水仙花，联想到凄美的洛神传说，内心真是被它缭乱，为它烦恼，自己感到寂寞难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为了排遣这种伤感情绪，我干脆起身出门，顿时见一条浩荡大江，横跨眼前，让我心胸开阔，简直可以哈哈大笑！

最后这一联，简直堪称是神来之笔，前后对比的反差非常大，我个人感觉，黄庭坚写这首诗，就为了写这最后一句，8句里前面7句可以说都是在铺垫，就好比一个要发神功的人，运了半天的气，摆了半天的pose，都是太极那样行云流水般的缓慢优雅动作，如果有背景音乐，那必须得是清雅舒缓的古琴曲，等到了最后，他突然“嚯哈”一声，终于发功了，这一发功，突然变成了刚猛无比的少林罗汉拳，那音乐曲风，也一下子转到《男儿当自强》上来了，反差强烈得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你看，前面7句可以说都是婉约派的风格，婉约派是什么呢，比如与黄庭坚一同拜在苏东坡门下，并称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秦少游，就是典型代表，同样是写水，秦观写的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非常地柔美清丽，情意绵绵。这首诗，在写了7句细腻凄美的婉约派之后，黄庭坚憋不住了，因为他是以豪放派著称，他的老师苏东坡就是著名的豪放派，同样是写水，苏东坡写的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非常雄壮，充满豪情，所以黄庭坚最后被这婉约阴柔之美，弄得是“坐对真成被花恼”，干脆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一句“出门一笑大江横”，胸中因为水仙花，因为洛神凄美传说而郁积的烦恼情绪，被一条壮阔横流的大江，浩浩荡荡，一扫而空，胸中不快，也就一吐而尽，当然是要痛快地哈哈大笑一番了！

这就是写诗不走寻常路的黄庭坚，7句婉约柔美的诗句，陡然转变和定格为1句豪放壮阔的结尾画面，留在人们脑海的，还有诗人在画外那爽朗的仰天大笑。这前后明显的不协调，前后强烈的对比，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其中蕴含的诗意，自然也就让人忍不住反复咀嚼和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