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沙(原文 翻译及赏析)
九章.怀沙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伤怀永哀兮,汩(cú)徂南土。
眴(shùn)兮杳杳,孔静幽默。
郁结纡轸(zhěn)兮,离慜(mǐn)而长鞠。
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刓(wán)方以为圜(yuán),常度未替。
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章画志墨兮,前图未改。
内厚质正兮,大人所晟。
巧倕(chuí)不斵(zhuó)兮,孰察其揆正。
玄文处幽兮,蒙瞍(sǒu)谓之不章。
离娄微睇兮,瞽(gǔ)谓之不明。
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凤皇在笯(nú)兮,鸡鹜翔舞。
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
夫惟党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
非俊疑杰兮,固庸态也。
文质疏内兮,众不知余之异采。
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
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
重华不可遌(è)兮,孰知余之从容。
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何故。
汤禹久远兮,邈而不可慕。
惩连改忿兮,抑心而自强。
离闵而不迁兮,愿志之有像。
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
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
乱曰:浩浩沅湘,分流汩兮。
脩路幽蔽,道远忽兮。
曾唫恒悲兮,永慨叹兮。
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
怀质抱青,独无匹兮。
伯乐既没,骥焉程兮。
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
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
曾伤爰哀,永叹喟兮。
世溷(hùn)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
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
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白话译文逐句全译
初夏的天气盛阳百草万木茂畅
我独不息地悲伤远远走向南方
眼前一片苍茫听不出丝毫声响
心里的忧思难忘何能恢复健康
反省我的志向遭受委屈何妨
我坚持我的故常不能圆滑而不方
随流俗而易转移有志者之所卑鄙
守绳墨而不变易照旧地按着规矩
内心充实而端正有志者之所赞美
工垂巧而不动斧头谁知他合乎正轨
五彩而被人暗藏瞎子说它不漂亮
离娄微闭着眼睛盲者说他的目盲
白的要说成黑高的要说成低
凤凰关进罩里鸡鸭说是会飞
玉与石混在一道好与坏不分多少
是那些人们的无聊不知道我所爱好
责任大担子重使我担任不起
掌握着一些珍宝不知向谁表示
村里的狗子成群不常见的便要狂吠
把豪杰说成怪物是庸人们的口胃
我文质彬彬表里通达谁都不知道我的出众
我鸿才博学可为栋梁谁都不知道我的内容
我仁之又仁义之又义忠诚老实以充实自己
舜帝已死不可再生谁都不知道我雍容的气度
自古来贤圣不必同时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夏禹和商汤已经远隔就追慕也不能再世
抑制着心中的愤恨须求得自己的坚强
就遭祸我也不悔改要为后人留下榜样
像贪路赶掉了站口已到了日落黄昏时候
姑且吐出我的悲哀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尾声:浩荡的沅水湘水呵咕咕地翻波涌浪
长远的路程阴晦前途是渺渺茫茫
不断地呕吟悲伤永远地叹息凄凉
世间上既没有知己有何人可以商量
我为人诚心诚意但有谁为我佐证
伯乐呵已经死了千里马有谁品评
各人的禀赋有一定各人的生命有所凭
我要坚定我的志趣决不会怕死贪生
无休无止的悲哀令人深长叹息
世间混浊无人了解我和别人没什么可说
死就死吧不可回避我不想爱惜身体
光明磊落的先贤呵你们是我的楷式
《九章·怀沙》是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创作的一首诗,是《九章》中的一篇。一般认为此诗作于屈原临死前,是诗人的绝命词。此诗称述作者屈原劝柬怀王:“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也,不可前去”。怀王受幼子子兰建议,不听屈原进谏去秦国而亡于秦国。楚太子横继位为倾襄王,不肯割地于秦,秦发兵攻楚取十六城。楚顷襄王与执政贵族狼狈而逃保于陈城(今河南淮阳)此诗文为楚怀王听信奸人谗言,与幼子子兰建言而被贬江南屈原的心情。屈原被贬从今湖北江陵出发,经汉口、洞庭湖、长沙、最后到达安徽青阳县南历时十六年。在极度苦闷完全绝望的心情下,诗人屈原于公元前278年农历五月初五投汨罗江自尽年终六十二岁左右。屈原自尽后葬于湖南汨罗市城北玉笥山东5公里处的汨罗山顶,1976年兴建葛洲坝(4.01,0.06,1.52%)水利工程时搬迁到湖北秭归老县城向家坪。因此汨罗江有“蓝墨水上游”之称。此诗文《九章.怀沙》表现了诗人屈原为自己遭遇的不幸发出了浩叹与歌唱,希望以自身肉体的死亡来震撼民心、激励君主。全诗语句简短有力,颇有气促情迫之感,反映了诗人的实际感受与心境,在情感与表达形式上与诗的内涵浑然一体。
屈原一生漂泊江湖十六载,其作品受长江流域民风有关。长江流域民性强悍、思想活泼、不为礼法所拘,所以屈原抒写的男女情思、志士爱国、人神之恋、怪诞之士、天神鬼怪游离一切都有人间普通的人性的真切,神也不过是超出常人而已。屈原的作品色泽鲜艳,把抽象的品德、意识和复杂的现实关系生动的表达出来。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者,开辟了“香草美人”的传统,善用香草和美人以喻君子。恶木秽草比喻小人。屈原诗文形成了楚的情调,愤慨、凄凉、幽然、意趣、奇特、渊博、睿智、幽深、神理超拔。作品采用了比兴手法显示了情感的解放并富有强大的感染力和绚丽的幻想,开辟了全新的文学之路为后代的诗人如李白、李贺都受到了屈原的启发。被誉为“中华诗祖”、“辞赋之祖”。屈原的出现,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创的新时代。屈原的主要作品有《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以屈原作品为主体的《楚辞》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与《诗经》并称“风骚”,对中国后世诗歌产生了巨大而又深远影响。
中国历史上文人骚客对屈原的评价:
西汉贾谊称赞屈原为“贤良”“方正”并著有名作《吊屈原赋》是一篇骚体赋,文章深情追忆了屈原的政治遭遇,“鸾凤伏竄兮,鸱枭翱翔。闒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将屈原比为“鸾凤”,称为“贤圣”,体现了对他高洁人格和政治才能的赞赏,对屈原进行悼念的同时也有自伤身世之感。除此之外,刘向还作《九叹》以悼,对屈原及其作品展现出由衷的赞赏。
西汉淮南王刘安被认为是汉代第一位对屈原及其作品作出评论和解读的人,他认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他认为《离骚》兼容了《国风》和《小雅》“不淫、不乱”的优点,言情而不过度,怨刺而不乱政。刘安还将屈原的人格与文章联系在一起,他的“志洁行廉”使得文章“指大义远”,正如后世“文如其人”的评价。
司马迁的《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作家作品专论文章。司马迁从自身遭际出发,对屈原及其作品表现出深刻的理解,对屈原直身遭谗、无辜被贬表示深切的同情,对屈原忠贞高洁的人格精神表现出无限的敬仰。在作品方面,司马迁十分赞同刘安对《离骚》的评价,将其评论全部引用入《史记》中。在《太史公自序》中还有“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议,《离骚》有之”,表现出他对《离骚》讽谏作用的肯定。
西汉末年的扬雄对屈原的文学才华评价很高,称屈原的赋诗“诗人之赋”,又说“赋莫深于《离骚》”,为屈原在《离骚》中所表达的思想而打动,以至于“读之未尝不流涕”。而对于屈原“沉身”的人生选择,扬雄持批判态度,“君子得时而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沉身哉”。扬雄的批判是包含着惋惜的,他责怪屈原不会因时而变通,当政治受挫时,大可避世全身,等待时机,而不应选择“沉身”这种极端的做法。扬雄因自身的性格与生平遭际,是抱着儒家明哲保身、处事中庸的思想对屈原的选择进行评价的。至于《离骚》中怨怼的内容,扬雄从儒家正统文艺思想出发进行了否定,将礼教作为一切行为的前提,对君上的谏言扬雄是肯定的,但对君王的怨怼,扬雄认为不符合君臣之道。他在《法言·君子》中说到,“丹青初则炳,久则渝,渝乎哉”,以丹青时间久了褪色来比喻屈原最初忠,后却怨。
班固《离骚序》:”虽非是明智之士,可谓妙才也。”
王逸《楚辞章句序》:“膺忠贞之质,体清洁之性,直如石砥,颜如丹青;进不隐其谋,退不顾其命,此诚绝世之行,俊彦之英也。”
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山川无极,情理实劳。金相玉式,艳溢锱毫。”
洪兴祖《楚辞补注》:“屈原,楚同姓也。同姓无可去之义。”“同姓兼恩与义,而屈原可以不死乎?”“楚无人焉,屈原如去国,则楚必从而亡。”“屈原虽被放逐,又徘徊而不去楚,其意是生不得力争强谏,死犹冀其感。”“虽死犹不死也。”
李白《江上吟》:“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苏轼:“吾文终其身企慕而不能及万一者,惟屈子一人耳。”
朱熹《楚辞集注》:“托为此行,周流上下,而卒返于楚焉;亦仁之至,而义至尽也。”
梁启超:屈原是“中国文学家的老祖宗”。
鲁迅《汉文学史纲要》:“较之于《诗》,则其言甚长,其思甚幻,其文甚丽,其旨甚明,凭心而言,不遵矩度……其影响于后来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
郭沫若:屈原是“伟大的爱国诗人”,一颗闪耀在“群星丽天的时代”,“尤其是有异彩的一等明星”。